“东方黑宝石”，何以焕新出彩？——走进闽派文艺精品系列报道之福州漆艺

闽江学院美术学院党员师生(shīshēng)在仓山区麦浦小学开展漆艺进校园活动。 最近，李子柒、赵丽颖的“明星效应”，让福州(fúzhōu)漆艺再次惊艳世人。 福州因地理条件优越(yōuyuè)，自古为漆器(qīqì)重镇。清末，福州脱胎漆器被誉为“东方黑宝石”。 新中国成立后，福州漆艺名家(míngjiā)创新推出“弹艳法”“麸银法”等中国漆画常用表现手法，漆艺步入(bùrù)高等学府，漆画学科(xuékē)应运而生。乔十光等名家运用当代绘画理念和技法，把画漆从器皿推向画板，福州乃至(nǎizhì)福建漆画凭借独特的艺术风格，逐渐成为国内龙头。 2006年，福州脱胎(tuōtāi)漆器髹饰技艺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省、市政府先后出台有关政策，从技艺传承(chuánchéng)保护(bǎohù)、人才培养、市场开拓等方面给予支持，助力漆艺传承发展。 东南网(wǎng)5月27日报道（福建日报记者 张静雯 文／图） 顶级(dǐngjí)的工艺不是一朝成就，也不是一成不变。起源于(qǐyuányú)宋代的福州漆艺，亦是如此。 立夏前夕，记者走进位于福州闽侯的(de)漆能创意（福建）文化艺术有限公司，只见漆艺人王艺屏气凝神(bǐngqìníngshén)，小心翼翼地将(jiāng)米粒大的螺钿薄片嵌贴到漆器表面。斜阳下，红色胎体(tāitǐ)的漆瓶即刻拥有了些许斑斓。待来日，再髹（xiū）上一层光漆，之后磨平抛光(pāoguāng)使其露出钿片，就成了一件色彩艳丽的嵌螺钿漆器。 “根据文献记载，早在宋代(sòngdài)福州就出现了使用螺钿镶嵌工艺的(de)漆器。”福建省漆艺大师、闽江学院(xuéyuàn)漆艺研究院执行院长郑频介绍(jièshào)说(shuō)，南宋时，福州不仅造漆器，还出现了有福州雕漆特色的剔犀工艺。明末清初，福州雕漆名声日盛，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中提及：“游三山见所制器皿，无非雕漆……八闽之为雕漆，数百年于兹矣。” 清乾隆年间，福州漆艺开启高光时刻(shíkè)。福州脱胎漆器(qīqì)鼻祖沈绍安为衙署修匾额时深受启发，成功还原了失传已久的汉代“夹纻”技法(jìfǎ)，恢复并发展了脱胎髹饰技艺，开启了福州脱胎漆器时代。 “传统的(de)福州脱胎漆器(qīqì)，都是脱胎技法与髹饰艺术合作的产物。”沈绍安漆艺博物馆讲师梁向明介绍说，工匠制作脱胎漆器，需要选择适合的布坯或者木坯(mùpī)，经上(jīngshàng)灰、打、饰等工序后(hòu)，再用彩漆(cǎiqī)晕金、锦纹、朱漆描金等技法加以髹饰，才能使漆器光亮如镜、色彩瑰丽，具有不怕水浸、不变形、不褪色(tuìshǎi)等优点。“从选料开始到漆器成品，要经过几十至上百道工序，且制作与荫干都相当费时，因此一件漆器往往都需要数月的时间才能制成。” 清末民初，沈氏漆艺逐步从家族化传承过渡到品牌化(pǐnpáihuà)经营。特别是第五代，沈氏兄弟打破“四传四不传”的(de)祖训(zǔxùn)，各立门户相互竞争，各自雇佣名工(mínggōng)巧匠，分任泥塑、木坯(mùpī)、锯花、雕刻、漆画等专项工序。其中，沈正镐、沈正恂兄弟在前辈的技术积累基础上发明了“薄料”技术，将金箔、银箔研磨成泥后与漆混合，突破传统(chuántǒng)漆器仅有朱、金、黑、银色的局限，使漆艺色彩扩展至浅蓝、淡黄色等明快色系，完善了脱胎漆器的制作工艺体系(tǐxì)，福州脱胎漆器由此进入了黄金时代。 此时，沈氏漆器不仅精品迭出、规模日盛，还培养造就了李芝卿(lǐzhīqīng)、高秀泉(gāoxiùquán)、张锦华等一批漆艺名家。1898年起，沈正镐、沈正恂(shěnzhèngxún)选送的作品在巴黎国际博览会等世界展会上多次荣获大奖。 “五口(wǔkǒu)”通商后，福州(fúzhōu)漆艺人开始结合(jiéhé)国内外市场需求，制作西式烟具、酒具、咖啡具、化妆盒等。据史料记载，1933年，福州共有大小不一的漆器工场与作坊(zuōfāng)56家，年产值30万银元，其中出口占50％左右，为国内最具规模的漆器产地。 新中国成立后，福州漆艺(qīyì)人发展出了宝石闪光、堆漆浮雕、仿青铜等技法，还(hái)把髹漆技艺同(tóng)玉雕(yùdiāo)、石雕、牙雕、木雕、角雕等相结合，拓展了品种花色，包括人物、花瓶、果盘、盒子、用具、家具等，形成18类共1200多个花色品种。这些艺术品多次作为国礼送给外国元首，成为友谊的(de)桥梁。 如今，据福州市(fúzhōushì)脱胎漆器行业协会会长陈天灨介绍，福州作为中国漆艺之都，现有从事漆艺生产加工相关企业和(hé)个体工商户1000多家，从业人员近万人(jìnwànrén)，其中年龄在45岁以下的居多。他们大多毕业(bìyè)于专业院校，艺术造诣高(gāo)、思维活跃，推出了不少市场接受度高的创新产品，为行业发展注入“活水”。 塑形、上漆、打磨……春暮夏初，闽江(mǐnjiāng)学院美术学院绘画专业毕业生(bìyèshēng)李松涛在导师柳尧老师的指导下，为自己的毕业设计(bìyèshèjì)漆组画《第四十三》作最后的冲刺。 这个擅长用传统漆艺技法表达现代审美情趣的(de)大男孩，大学期间已有漆画作品《遗世独立的轮廓(lúnkuò)》和《桥》分别在首届重庆漆画作品展和福建省连环画(liánhuánhuà)展中获奖。 “过去四年里，老师们带着我们系统地学习了(le)福州传统漆艺技法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对漆艺的多元性有了深刻理解，也常被大漆带来的惊喜所(suǒ)感动。”李松涛说(shuō)。 多元性(duōyuánxìng)，这份属于漆艺的(de)独特魅力，让(ràng)一代又一代漆艺人为之着迷。中国现代漆画开创者、奠基人乔十光在《中国漆艺的展望》一文中对漆艺多元性这样(zhèyàng)阐释：“漆艺的材料和技法是(shì)丰富多彩的，绘画的形式风格是多种多样的，因此，两者交叉结合的新形式也是无穷无尽的。” 由脱胎漆器髹饰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、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郑益坤创作的(de)《金鱼漆盘》是福州漆艺现象级代表作之一。俯瞰《金鱼漆盘》，漆黑的底色，宛若不见底的深潭(shēntán)，漆色渐变浓淡深浅(shēnqiǎn)，极具透视感。盘中无水，却似有(yǒu)(shìyǒu)涟漪，似有鱼游。让人难以置信的是，这几只摆动身躯的金鱼，竟是描画于盘壁之上。1963年(nián)，该作品亮相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后，著名美学评论家王朝闻曾风趣地评论道(dào)：“气死猫。” 郑益坤的(de)(de)《金鱼漆(qī)盘》之所以如此逼真、生动，首先得益于深厚的传统工笔画功底，且对鱼尾比例匠心独运的处理。他说：“金鱼的尾巴就像《天鹅湖》中奥德特的裙裾，就像《牡丹亭(mǔdāntíng)》里杜丽娘(dùlìniáng)长长的水袖，没有轻盈的裙摆，没有柔婉的水袖，何以寄托那么多的爱怨情仇？婉转的鱼尾使得金鱼更加摇曳多姿，活灵活现(huólínghuóxiàn)。”其次，归功于他运用大漆的能力。在朱色彩漆描绘的鱼纹上涂以半透明漆，再经过力度轻重不一的研磨，使得漆层(qīcéng)厚薄不同，若明若暗，若隐若现，好似一潭池水，是为“只画(zhǐhuà)鱼儿不画水，水中自有波涛”。 漆画的(de)多元性，必然催生出不同技法的融合。 “漆画是包容性(bāoróngxìng)非常强的画种，不仅可以吸收(xīshōu)国画的笔墨线条来展现审美情趣，也可以借鉴油画的色彩美学、版画(bǎnhuà)的套色等技法来表达思想和情感。”中国美协漆画艺术委员会主任、福建省美协副主席陈(chén)金华表示，融合成功的标志，是“绘画性”与“漆性(qīxìng)”的统一，并臻于天趣人意之美。 如何(rúhé)才能达到这一境界？ 陈金华(jīnhuá)认为，“漆(qī)是画的(de)根基，画是漆的灵魂(línghún)”，首先，还是应该从漆画(qīhuà)的本体“漆性”入手。虽然漆画的创作工序烦琐、制作周期长、出效果慢，且对工作室的水平有更高的要求，但漆画作者仍应该坚守漆画本体语言的魅力，研究传统文化，分析漆画的画种优势，认真研磨。 其次，要重视题材的选择。从历届全国(quánguó)漆画展作品来看，许多作品思想性(sīxiǎngxìng)不够深刻，过于追求漆画技法的制作性，过度用材料去(qù)表现抽象概念。“漆画应当关注现实主义题材，特别(tèbié)是重大题材、人物画，用漆画特有的魅力，赋予作品别样的色彩。” 此外，创作者应挑战大(dà)尺幅作品(zuòpǐn)。大尺幅作品呈现出来的视觉震撼是“小品”无法比拟的，而且，在挑战大尺幅作品中，创作者的空间驾驭能力也能得到很大提升，值得尝试(chángshì)。 既“活”又“火”，未来可“漆(qī)” “五一(wǔyī)”假期，沈绍安漆艺博物馆里的两只(liǎngzhǐ)脱胎漆瓶无疑是三坊七巷景区内的“C位”明星，前来打卡的游人络绎不绝。 来自浙江台州的“00后”姑娘陈心悦“五一”前(qián)看到了影视明星赵丽颖拍摄(pāishè)的福州文旅宣传片，决定来福州旅游，特地把沈绍安漆艺博物馆列入行程(xíngchéng)。 “在博物馆，我不仅了解了福州漆艺的(de)辉煌历史，还拍摄了偶像同款打卡照，购买了别致的漆艺文(yìwén)创产品(chǎnpǐn)，收获满满。”头戴“三条簪”、一袭红衣的小陈开心地说。 听闻游客的(de)赞许，沈绍安漆艺博物馆馆长施丽玲很是欣喜。她介绍说，这些年该馆通过举办展览、大赛、中外文化交流、研学(yánxué)、沙龙等(děng)活动，努力将这座全国唯一的漆艺博物馆办出彩(chūcǎi)。“这次借助明星影响力推广漆文化，也是一次全新的尝试。” 漆艺正获得越来越(yuèláiyuè)多人的关注(guānzhù)，这与政策支持的大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 近年来，省、市两级政府先后出台《福建省传统工艺美术(gōngyìměishù)保护和发展(fāzhǎn)办法》《福州市脱胎漆器技艺保护规定》《福州市漆艺保护与产业发展规划》等政策，从强化技艺传承保护、加大人才培养力度、鼓励(gǔlì)开拓市场(kāituòshìchǎng)等方面给予支持，推动漆艺保护传承。 闽江学院美术学院被誉为漆(qī)艺(qīyì)人才“黄埔军校”，其前身福州工艺美术学院于1956年设立漆艺专业，是国内最早设立漆艺教学体系的院校之一(zhīyī)。闽江学院漆艺研究院副院长罗芳林教授介绍(jièshào)，为推进产教融合，学校早在10多年前就开始探索“漆艺＋”教学，除了开设(kāishè)漆艺制作相关的课程外，还开设“漆艺文创设计(shèjì)”“企业品牌形象设计”“装饰与图案设计”等课程，旨在(zhǐzài)推动漆艺融入现代生活。此外，学校还会举办“艺启”文创集市，鼓励学生创作漆艺文创产品，也让全校师生(quánxiàoshīshēng)在活动中能够更好地认识漆艺。 “漆(qī)文化(wénhuà)要走进生活，就要从娃娃抓起。”活跃在教学一线的福建省工艺美术大师、闽江学院美术学院绘画系主任吴思冬告诉记者，他除了有“大学生”外，还多了一批(yīpī)“小学生”。 2021年起，吴思冬在学校的支持(zhīchí)下，牵头与仓山区麦浦小学、洪塘中心小学、台江实验小学成立“漆彩堂”教室，每周三下午美术学院的党员师生(shīshēng)会(huì)到校义务教孩子们漆艺制作。“看到孩子们认真了解漆艺、学习漆艺，我们也别有一番(yīfān)成就感。” “我们希望自己和学生的(de)作品(zuòpǐn)能够走出学校，被更多人看见。”柳尧说，他毕业(bìyè)于杭州的中国美术学院，这两年借鉴了母校办毕业展的经验，主动对接福州多家历史文化街区，争取把漆艺作品展示到人流量大、艺术氛围(fēnwéi)好的场所，实现(shíxiàn)推广漆文化和提升城市文化氛围的双赢效果。 “这些年福州漆艺(qīyì)的知名度(zhīmíngdù)不断提升，市民和游客想要了解漆艺文化、购买漆艺品的需求不断释放。”郑频呼吁，有关部门牵头整合相关资源，为福州漆艺寻找一个合适的整体展示空间，便于大众了解福州漆艺的发展历程和交易(jiāoyì)漆艺品，推动(tuīdòng)福州漆艺从传承走向共享。 传承(chuánchéng)弘扬是基础，在这一起(yìqǐ)点上，福州漆艺迫切需要创新发展，融入现代生活。 台湾漆艺艺术家、福建脱胎漆器髹饰技艺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黄宝贤，曾在台湾、日本等多地进行(jìnxíng)漆艺学习。他(tā)认为，目前，本地漆艺作品(zuòpǐn)原创性较少，模仿的较多。要解决这个问题，必须(bìxū)重视人才培养和教育，提高艺术环境包容性，为原创提供发展空间。 “政策支持、明星造势，为漆艺发展注入了活水，然而，漆艺要实现高质量(gāozhìliàng)发展，关键还在于其(qí)自身，要融入大众(dàzhòng)生活。”多位漆艺专家说。 闽江学院(xuéyuàn)师生交流创作思路。（闽江学院供图） 漆艺(qīyì)人正在漆器上镶嵌螺钿。 沈绍安兰记银漆彩绘西园雅集图梅瓶（由沈绍安漆艺博物馆供图(gōngtú)）